256中文 - 经典小说 - 女纣王在线阅读 - 第七十六章:帝国砥柱

第七十六章:帝国砥柱

    

第七十六章:帝国砥柱



    十五年前,渭水河畔。

    天已放晴,雨后初霁的空气清冽湿润,是个幸福的开始。

    可新郎官却丢了新娘。

    他躺在简陋民房的草榻上,身上对方的发间的幽香。

    可身边空无一人,只散落着数十根晒干的麦草梗,提醒他昨夜温存不是一场春梦。

    晨光透过房顶裂隙,刺得他眼皮生疼。

    他抬起手臂,用手背遮住光线。

    昨夜的记忆碎片般涌现——渭水,迷路、暴雨,还有那个从公主的营帐钻出的少女。

    她眼眸湿漉漉的,自称是公主的陪嫁媵女,不想到西岐生活。

    他安慰了她,说自己会好好待她的。

    可现在……肌肤相贴的温热还未散去,人却已无踪。

    就在他望着掌心麦草出神时。

    民房外传来一阵杂沓的马蹄声与嘶鸣,显然有一队人马匆匆赶到。

    他定了定神,整理好微皱的衣衫,推门而出。

    门外,数名身着甲胄的将领正滚鞍下马,见到他,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,齐齐单膝跪地,为首者声音带着急切与后怕:“君侯!您可让我们好找!若是再寻不到您,我等万死难辞其咎!”

    姬昌望着眼前熟悉的下属,一时间竟有些恍惚。

    难道昨夜的一切,真只是一场旖旎又荒唐的梦?

    可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她肌肤的细腻触感,鼻尖也萦绕着那抹独特的冷香。

    她自称是公主的陪嫁媵女……是了,今日正是他迎娶大邑商公主之日。

    或许她只是先行一步,回到了送嫁的队伍中?

    他压下心头一丝莫名的空落,在亲卫的簇拥下赶回营寨。

    当夜,婚礼如期举行,盛大而隆重。

    礼毕,新人被送入铺陈锦绣的帐房。

    他依礼挑起新娘的盖头。

    盖头下,公主十分美丽,容颜端庄秀雅,带着王室女子的高贵,烛光下美得令人心折。

    他例行公事,饮下合卺酒,说了些温存的话,然后熄灯就寝。

    黑暗中,公主温柔婉转,是完璧之身。

    他没有什么不满足的。

    可为什么,当公主情动时微微阖上眼帘。

    那颤动的睫毛,竟与昨夜雨夜中那双湿漉漉的、带着野性的眼睛,重合了?

    这念头让生出几分烦躁。

    第二日,他借口熟悉公主随行人员,仔细检视了所有陪嫁而来的媵女。

    一个个面容看过,或清秀,或艳丽,却都不是她。

    公主察觉到他异样的目光,柔声询问:“夫君,你在找什么?”

    姬昌回神,看着公主疑惑的眼睛,心中越发失落。

    他缓缓摇了摇头,温声道:“没什么。”

    媵女中没有她。

    她是谁,为什么要骗他?

    出了婚帐,他立刻派手下人马在渭水沿岸四处寻找。

    他记得很清楚,前天夜里,被他握在掌中那双脚掌是多么纤细小巧。

    沾着雨水泥泞,她一个女子,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西岐,又能走多远?

    可她就是这样消失了,如同晨露蒸发在阳光下,再无踪迹。

    多年打探,还是一无所获。

    他已经怀疑她只是个梦时……在玄鸟的王座上,他看到了她。

    现在。

    太后那双眼正冷冷盯着他。

    她的声音平缓:“你们西岐姬家,世代受我大邑商王室的恩惠。你祖姬亶,当年被戎狄追杀得几乎族灭,是受我先王庇护,赐予你们西岐土地休养生息。你父姬季历,多次遭长兄迫害,性命难保,亦是我夫君力保,才得以承袭这诸侯之位。如今,你侍奉大王,却敷衍塞责,不尽心力,对得起你姬家的列祖列宗,对得起我殷商累世的恩泽吗?”

    这番抢白,句句诛心。

    殷家与姬家之间,君有恩,臣也要有义。

    姬昌的脸色黑了下去,却又无法辩驳。

    他只能深深躬身,声音艰涩:“下臣无能,辜负皇恩,有负太后信赖。臣甘愿领受任何责罚。”

    太后却只是冷哼一声,目光掠过他的恭顺,又投向榻上昏睡的女儿:“罚你?罚你又有何用?我儿当年嫁了个猪狗不如的东西,现今被害至此……当初,我就不该阻止她去西岐找人!”

    这话如同一道惊雷,在姬昌耳畔炸响。

    他维持着躬身的姿势,身体却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,

    随即,他问:“找人?找谁?”

    太后紧盯着他的动作,“当年,她送她小姑也就你的夫人出嫁西岐。结果,她人从西岐回来不久,就被发现有孕了。”

    太后话音刚落,寝殿内陡然变故。

    只听劈里啪啦一阵乱响,仿佛有无形的手猛地扫过。

    桌案上、架上的玉器、铜盏、药碗等物,竟在同一时间全部被掀翻在地。

    就连太后本人,也感觉一股劲风刮过面门,将她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华贵发髻吹散了一缕。

    她并不意外,只是抬手轻轻拢了拢散落的发丝:“哎,我也很想知道是谁干得这件事。只是我这孩子口风太紧,她父王当年逼问了她许久,要她说出那人是谁,她咬死了不肯吐露半个字。最后竟干脆离家出走了,一路朝着西岐去了,想来那孩子的父亲是你们西岐人吧。”

    姬昌在听到“她朝着西岐去了”时,几乎是克制到极致,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只是在正常询问。

    可惜这个问题出卖了他。

    “那……那个孩子呢?”

    太后讥讽的看着他:“现在倒关心起孩子来了?可惜啊,那本该是我大邑商的嫡长血脉,继承王统的长子太福薄了。”

    她顿了顿,每一个字都像冰锥,缓缓刺入姬昌的心脏,“我儿在去西岐的半路上,被一伙羌人部落掳走了。待寻回时,孩子没能保住。那个男人之后从来没有主动出现过,爱她,保护她,大概是早把她忘到九霄云外了吧。”

    说完这个故事,太后重新将目光投向榻上沉睡的殷受,眼神里交织着怜爱。

    “西伯侯,”她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清晰,却不再带有咄咄逼人的语气,而是询问,“西伯侯,你说,我的皇儿她可怜不可怜?”

    不等姬昌回答,她话锋一转,指向了眼前迫在眉睫的现实危机:“东伯侯父子反叛已成定局。我朝歌虽有雄兵,然太师未归,主君也伤了,现在朝堂上下,能倚仗的忠贞柱石也只有你了。”

    你可愿做她手中剑,披荆斩棘?

    你可愿做她手中盾,抵御八方风暴?